[姑苏原味]诸君到此便缠绵

苏州夜话

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节目。今天我们还是请来了苏州大学博导教授曹林娣老师和杨旭辉老师，请两位老师和听众打打招呼。

曹林娣/CaoLinDi
听众朋友，大家好。

杨旭辉/YangXuHui
大家好！

老郑/LaoZheng
其实我们曹老师前面两天已经听了曹老师讲了两天的园林了，收获实在是多，咱们今天继续谈。今天我们要谈的是一个名胜，从虎丘谈起。

曹林娣/CaoLinDi
苏州园林甲天下嘛，最甲天下的还是私家园林。

杨旭辉/YangXuHui
表现文人的审美的情趣。

曹林娣/CaoLinDi
文人审美情趣的这种体现吧，格调比较高逸。

老郑/LaoZheng
高逸，隐逸的逸。神韵高，神韵要高，要有意趣，要有意态。

曹林娣/CaoLinDi
拥翠山庄就是，文人集资的，在一起造的。

拥翠山庄               

杨旭辉/YangXuHui
拥翠山庄金庸先生很喜欢。金庸先生在武侠小说里面就有很多次写到了拥翠山庄。
曹林娣/CaoLinDi
苏州唯一的山地园，就是拥翠山庄。

老郑/LaoZheng
现存的。

曹林娣/CaoLinDi
原来也很少。

金 庸

杨旭辉/YangXuHui
曹老师，你讲到山地园林，我有一个读书的体验。在苏州的山地园林不是很多，但是在绍兴，山地园林很多。

曹林娣/CaoLinDi
所以各地造园都是要因地制宜，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现在有些人喜欢苏州园林，到哪都想盖个苏州园林。不对的。你这个要因地制宜。

杨旭辉/YangXuHui
绍兴造了很多园林，依靠着山、依靠着水，造了很多的园林。我印象特别深的，绍兴祁家的很多园林，都是背靠着山，面对着镜湖，把山做为背景，把湖光山色全收到园子当中去。

绍兴东湖

曹林娣/CaoLinDi
我们在明代中期的以前，基本上都是选像太湖啊，天平山庄啊，这个很正常的。

杨旭辉/YangXuHui
范允临的天平山庄就是一个很典型的。

曹林娣/CaoLinDi
天平山庄，现存的，留下来的这么一个。

杨旭辉/YangXuHui
自然山水用建筑点缀其中的山水园。

老郑/LaoZheng
寒山别业。

曹林娣/CaoLinDi
借天地之美养身，养其身。这个观念是董仲舒提出来的，他要借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后来不得已才弄城市山林的，生活方便。

天平山庄

杨旭辉/YangXuHui
这里面其实一个园林的选址的变迁。

老郑/LaoZheng
到了计成的《园冶》里面--

杨旭辉/YangXuHui
他有山林地，有城郭地。

曹林娣/CaoLinDi
山林地还排第一嘛。

老郑/LaoZheng
还是排第一。

杨旭辉/YangXuHui
到清代，我印象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山水园林，现在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就是毕沅的灵岩山庄。毕沅也是一个大学问家，也是一个封疆大吏。他回到苏州以后，在灵岩山脚修建灵岩山庄，他自己的诗集也叫《灵岩山人诗集》。

毕沅（灵岩山人）   

曹林娣/CaoLinDi
对，他们喜欢，但是生活毕竟不是太方便，所以他们觉得还是选城市。

老郑/LaoZheng
所以说，要建园子，山林园，比较方便还是虎丘，虎丘离城近啊，虽然山小一点。

曹林娣/CaoLinDi
是的，虎丘周边，它都是，山塘，沿着山塘。

老郑/LaoZheng
山塘造园，虎丘就可以借景了嘛。
虎丘竹枝词，它是从山塘河说起的，所以第一个词“两岸”：

两岸园林夹酒楼，冶芳浜外最清幽。

第一句很有趣，园林和酒楼怎么在一起了？

杨旭辉/YangXuHui
在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标，可能今天大家没有概念了，走在山塘街、山塘河边上，冶芳浜已经不是一个景点，但是在《桐桥倚棹录》或者《清嘉录》里面，尤其《桐桥倚棹录》里面，把冶芳浜写的是如诗如画。
明清时期的很多文人经常喜欢游山塘、游虎丘。从山上下来以后，会聚集在冶芳浜。尤其在月夜的时候，叫几个歌妓酒女，一起来唱曲喝酒，然后吟诗作对，所以《桐桥倚棹录》里有很生动的记载。
现在我们在山塘街看，只能够看到，河对岸有一个断桥。断桥所连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开发成了一个商品住宅，一个别墅项目，这个就是当年的冶芳浜，原来的起重机厂的位置。

老郑/LaoZheng
在70年代地图上，苏州地图上，还可以看到，冶芳浜一直往路南大队、路北大队，铁路那边，流过来，据说最早是可以通到胥江的，可以通到胥江的这么一条河。

杨旭辉/YangXuHui
冶芳浜的冶，还有另外一个写法，就是写野外的野。因为文人雅士经常聚集在那个地方，跟歌妓酒女一起喝酒唱曲，诗词作对，所以田野的野又写成了冶游的冶。

老郑/LaoZheng
回头来读舒位的诗，就可以看到当时是什么状况。两岸园林夹酒楼，山塘河的两岸——

杨旭辉/YangXuHui
有很多园林。

老郑/LaoZheng
园林、酒楼。

杨旭辉/YangXuHui
市肆林立。

老郑/LaoZheng
都有。冶芳浜外最清幽，隔着冶芳浜，外面可能就是农田，没有这种酒楼了，也没有园林，有一种自然天趣的风光在了。

山塘两岸

杨旭辉/YangXuHui
就在红尘热闹之中，找到一片这种清幽的净土，属于文人的家园。冶芳浜紧挨着的是一个很著名的寺庙，西园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理位置。

曹林娣/CaoLinDi
上世纪，我刚到苏州来的时候，那里还都是农田。

老郑/LaoZheng
那个地方，一个是种菜，还有一个，最著名的叫茶花大队，种玉兰花、白兰花。

杨旭辉/YangXuHui
三花村。玳玳花，白兰花，栀子花。

栀子花

曹林娣/CaoLinDi
清代前期开始，山塘非常繁华。皇家园林就学了，清漪园，现在的颐和园，弄了个苏州街，就是用的山塘街。那时候的园林是相当多的，酒店也园林化的。

杨旭辉/YangXuHui
这个很重要了，曹老师讲了一个什么，其实给我们这首诗做了一个很好的解读。两岸园林夹酒楼，酒店里面有附属的园林，园林当中也会经营独一桌。

曹林娣/CaoLinDi
而且是两岸，那时候还有船菜过来，一路跑到上头，山塘特别热闹。我就想起了像开封的，大宋，大宋的时代，开封汴梁，也是两岸酒楼、酒店，一般都是两岸。

杨旭辉/YangXuHui
《清明上河图》里面所表现的场景。

曹林娣/CaoLinDi
酒店一定要园林化，我们到这时候也是。文人为什么喜欢去，就因为园林化。园林夹酒楼，实际上园林就是酒楼，酒楼里就有园林。园林是有一些的，抱绿渔庄。

聆棹歌声，辨云树影，掬月波香，水绿山青，此地有出尘霞想，

具著作才，兼书画癖，结泉石缘，酒狂花隐，其人真绝世风流。

                                     （ 抱绿渔庄对联 林琛 撰）

杨旭辉/YangXuHui
顾苓的塔影园。

曹林娣/CaoLinDi
塔影园比较接近虎丘。抱绿鱼庄也是在山塘的，后来他又买下了网师园，姓瞿的。

杨旭辉/YangXuHui
瞿远村。《桐桥倚棹录》里面，我印象很深，有某某人的别业，某某人之园。

曹林娣/CaoLinDi
都叫什么山庄、山房这种名字。

老郑/LaoZheng
那个时候有很多会馆，会馆也会有小花园。

曹林娣/CaoLinDi
没有花园的，都要弄花园。

老郑/LaoZheng
我觉得曹老师说的特别好，苏州人，如果有点钱，有点规模，我就得置个园子。

杨旭辉/YangXuHui
郑老师，我的人生理想就是什么？能够在古城里弄一个古宅子，有一个园子，然后拾掇拾掇，弄一个很小的园子。我们苏州最小的一个古典园林叫残粒园，曹老师，是吧。

曹林娣/CaoLinDi
残粒园，140个平方。

杨旭辉/YangXuHui
它也可以做很精致的苏式园林。

退思园

曹林娣/CaoLinDi
园林不是我们现在开放的，这种特别大的园林。实际上苏州人是雅，整体审美水平比较高，就在那里，即使是一个小小天井，它也要用盆景放上去。

老郑/LaoZheng
做一点景观，种一棵树。

清初的时候，就说山塘河，两岸都是园林酒楼，连绵不绝，目不暇接，如果你走过的时候。

曹林娣/CaoLinDi
你可以看《盛世滋生图》，从虎丘也是一直到木渎。

杨旭辉/YangXuHui
如果说配我们这首诗的话，就是虎丘山一直到阊门这一段，商铺林立，酒楼林立。

曹林娣/CaoLinDi
虎丘它本身是个大园林，被白居易改造一下，白居易把它改成海中仙山了。

老郑/LaoZheng
据说一开始的时候，上山不是很方便，后来白居易来，在疏浚山塘河的同时，在山边好像挖了一条河出来。

曹林娣/CaoLinDi
他绕山弄一条河，现在还在。原来山塘河过去，开了船一直到后山，现在的后山原来是前山，那么再上去。整个山被它围起来了，被那个水。水中仙山，他就写的很清楚，把虎丘山，因为他喜欢虎丘山，他要把它改造，改造就这么改造了。这样子后来就非常符合文人的审美需求。有山有水，再加上又是海中仙山。

杨旭辉/YangXuHui
有神话的意境。

老郑/LaoZheng
兵乱的时候，因为有护城河，外面再修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军事堡垒。

曹林娣/CaoLinDi
确实也是，在张士诚的时候，就是作为一个堡垒。

老郑/LaoZheng
非常适合，有河回护着。

曹林娣/CaoLinDi
护城河一样的。

杨旭辉/YangXuHui
这里就很神奇了，在一个大型的园林里面，作为一个军事的要塞和堡垒。

曹林娣/CaoLinDi
是军事要塞，是搞过的。

苏州护城河

杨旭辉/YangXuHui
刚才曹老师也讲到，山塘河两岸有很多的肆市、酒楼，酒楼还附属园林，而且更神奇的是什么？水中还有流动的苏州的风景，苏州的最美的声音。有昆曲，那个时候，评弹应该刚刚兴起，在明末清初的时候，那时候叫陶真，还不叫评弹。

老郑/LaoZheng
陶真两个字怎么写？

杨旭辉/YangXuHui
陶渊明的陶，真假的真。船上还有很多那种美馔食佳肴。所以，诗歌的第三句就写到了“吴儿使船如使马”，跟北方人不一样，南方人，吴儿，吴地的人，特别善于用船，使船如使马。北方在陆地上骑马、骑驴、骑骡子多。我们南方人舟行水上。

老郑/LaoZheng
因为舒位是北方人，所以他对这个特别敏感。

杨旭辉/YangXuHui
他特别敏感，特别喜欢。

曹林娣/CaoLinDi
当时的风景确实美，又有山，两岸又有桃柳，船菜的船比较华美一些，还有些小船穿梭期间，小船就是卖东西的。

杨旭辉/YangXuHui
画坊和小船。

老郑/LaoZheng
使小船的人就像现在骑着那种，街上那种骑电瓶车骑得特别溜的人，外卖小哥--

曹林娣/CaoLinDi
就送外卖的，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老郑/LaoZheng
船上有什么吃的，有喝的、有花，什么都有，还可以吆喝，还有交易。

杨旭辉/YangXuHui
岸上的人如果看中了，喊一下，就停下来，吊个篮子下去，把那个物品拿上来。舒位就觉得很神奇，北方人很少看到这种场景。

老郑/LaoZheng
但是，最后一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再出一回水辔头。

杨旭辉/YangXuHui
在这里面，舒位就是用北方的生活经验，来写南方的生活的场景。辔头就是骑马的时候，马的头上会有辔头，连着缰绳。他写的是马。

老郑/LaoZheng
他是借用马来写水。

杨旭辉/YangXuHui
再出一回水辔头，就是我们刚才讲的，岸上有人看中了：“哎，小哥，我看中你的西瓜了。”好，小哥马上就刹车。北方人缰绳一拉，勒头一往后，马就停下来了。

老郑/LaoZheng
把辔头一拉。

杨旭辉/YangXuHui
再出一回水辔头，他不明白南方人是怎么刹车的，船，就好像水辔头。

曹林娣/CaoLinDi
大概就像他说的，喊啦，我要——他已经过去了，马上回来。

杨旭辉/YangXuHui
他觉得很神奇。北方人到南方看到这种生活的场景，他因为很新鲜，南方人太司空见惯了。有一次我到济南去开会去，然后看到大明湖，我说大明湖那么一点点大，在南方太司空见惯了，但在北方，有这么大片水面，大明湖还是很美。

老郑/LaoZheng
杨老师说得特别好，我们可以总结一下，发现的眼睛都是属于异乡人。

曹林娣/CaoLinDi
异乡人，什么人都来了，文状元也好，武将军也，到了苏州就缠绵了，走不动了。

老郑/LaoZheng
温柔富贵乡。

曹林娣/CaoLinDi
诸君到此便缠绵。

杨旭辉/YangXuHui
就是一个典型的销金锅子。

老郑/LaoZheng
咱们今天的最美苏州诗，诗话江南就到这里。明儿再见。

杨旭辉/YangXuHui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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