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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13 08:54: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乡     愁
                                                                刘成剑
国庆节前夕,我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我家二女儿。我说:今年国庆中秋凑到一块了,公司会放5天假,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爸爸妈妈不回家,但你们有很多月饼吃。一是爸爸妈妈回家,你们没有月饼吃,因为爸爸妈妈回家会花费很多费用,你怎么选择。她毫不犹豫地说:要爸爸妈妈回家。我说,你要不要和哥哥妹妹商量一下。她说稍等一下,过了大概10秒钟,电话那头响起,说商量好了,一致同意要爸爸妈妈回家。我说没月饼吃哦,她说不要紧,只要爸爸妈妈回家就好。
第二天,二女儿特意打电话给我,说爸爸你们确定会回来吗?我说会回来的。她一听到我肯定的回复,高兴地说太好了,那我们会把家里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等你们回家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二女儿每天都要打个电话,总是重复那个问题,爸爸妈妈会回来吗?得到肯定回复后,又开开心心地挂断了电话。
国庆节终于来临了,那天早上一大早,二女儿就打电话来了,跟我确定到家的时间,我说苏州到新化有1300多公里,预计需要开车时间18小时,但是我一个人开车,将会慢很多,可能要24小时或是更长。二女儿说,爸爸要慢一点开车,注意安全。就算爸爸开得最慢,十月二日下午应该就会到家了。我说差不多的。然后电话那头响起了开心的笑声,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是中途堵车延迟了好几个小时,有点小插曲外,总算在十月二日的下午四点到达了家里。
到家时,只有大儿子在家。我说两个妹妹呢?大儿子就站家门对着外面大喊:刘汝轩,刘嘉轩爸爸回来了,很快就从两个方向传来了声音,真的吗?就在一瞬间,两个女儿从两个方向跑了回来。三女儿跑得太快,快到家门口时,蹼的一声摔了一跤,然后她又迅速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胸口的灰尘,笑嘻嘻地向我扑来,这种思亲心切,在这一刻,在小孩的脸上表现地淋漓尽致。人还未到,声音就传了过来,爸爸我对你说,二女儿也是从另外方向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紧紧地攥着,也是对我不停地叽喳呱啦地说着话。她们姐妹同时对我说着话,我一句都没听清楚,只是微笑地听她们说着。大儿子站在旁边一声未吭,也是静静地看着两个妹妹,直到她们俩暂停下来。这一刻,她们的脸上洋溢着久盼重逢的喜悦。
相聚的日子总是那么快乐而短暂。十月四日下午,我说明天要出发了,只有这几天假,马上要上班了。我爹爹说,能不能晚一天去,明早我去稻田里捉几条鱼回来煮着吃。三个小孩也是一眼的期盼。我知道,我爹爹也是舍不得我走,他今年七十岁了,年龄越大,也是越发想着我能多陪他,父母在,不远游,子远游,必有方。为了生计,我与我爹爹一年的相聚时间也是少之又少,他为了让我安心地在外面工作,帮我在家带着三个小孩,留守家乡,洗衣做饭,含辛菇苦,俯首农桑。他说能不能晚一天去,我的心也是隐隐作痛,我何尝愿意离开,不忍拂他的意,只好说可以的,那我后天早上出发好了。人生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听我这么一说,我爹爹的眼神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高兴地说,我去菜地摘点辣椒,今晚炒毛豆吃。三个小孩的眼神也是一下子从紧张到放松,都是高兴地说,太好了,爸爸明天又可以在家玩一天了。说完,她们又都开开心心地到外面玩去了。
三女儿骑自行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一只手也能把握方向盘,总是要我看她骑自行车;二女儿溜冰也溜得很稳了,不论上坡下坡都平衡地很好,也是要我看着她玩,是不是每次都有长进;大儿子懂事了很多,一个人在厕所里把所有人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洗,洗了一遍后又用水清一遍,再用甩干机甩干,甩干后就拿到四楼去晒好。我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忙这忙那,大儿子今年12岁了,不知不觉都有1米6了,大儿子看我一直站在他旁边,就叫我:爸爸,你有事吗?我说没事,就是喜欢静静地看着你忙碌着。我说:儿子,你又长个子了,他说没长吧,我说你自己可能不觉得的,你都有1米6了,应该和妈妈的个子差不多了,也许要比妈妈还要高一点了,都快要长成大男子汉了。他说:爸爸妈妈你们要还不回来,我都要长大了。听到这话我瞬间泪奔,爸爸妈妈应该是陪着自己的子女慢慢长大,做为儿子应该是陪着自己的父母慢慢变老。可是,我都缺席了,未能陪儿子一起长大,也未能陪父母一起变老。为了生计,背井离乡,抛儿弃女,独自异乡谋生。一年复一年钱没挣着,勉强地养家糊口,长年累月不能陪伴父母,陪伴儿女,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大儿子说爸爸妈妈再不回来,我都要长大了的话,我听着怎么不心酸,怎能不难过?但我不能哭,隐忍着眼泪,在儿子面前要做一个坚强的爸爸,做一个无坚不摧,没有困难能打败的爸爸。
10月5日的晚上,我们一家人都坐在客厅,没看电视,也没有人写作业,都知道明天早上爸爸要出发去苏州了,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终于二女儿说话了,爸爸你是明早7点就出发吗?我说是啊,她说,7点我们都没起床呢,我说早一点出发,高速公路上不会堵车。其实这么早出发,我是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爸爸的离开而难过。大儿子说爸爸,你说说你的小时候的往事吧。我说,那小时候的往事很长哦,大儿子说,那你讲讲其中的一段给我们听。
我说爸爸小的时候,家庭条件很艰苦,记得有一年的12月,再过十天就要过春节了,但家里还没有钱买过年的物资,你爷爷还要去安化卖一次竹筛子才有钱买过年物资。那一次爸爸跟着你爷爷一起去安化,竹筛子是用船运到安化的坪口大坝,因为是冬天了,水退潮了,船靠不了大坝的码头,只好在相距7,8里水路的地方停船,然后把竹筛子一担一担地从船上挑到码头。天下大雪,很冷很冷,而沿着河边的小路湿滑,一脚踩一下,鞋被雪淹没了,雪粒直接往鞋子里面钻,冷得直刺骨,你爷爷在前面挑一担很重的竹筛子走前面,我挑一担轻一点的竹筛子走后面,小心翼翼地沿着你爷爷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怕走错了,脚下一滑掉进河里面去了。你知道吗?在这种担子又重,又冷的情况下每走的一步都会成为抹不去的记忆。好不容易,所有的货全部挑到了码头。一到码头,你爷爷捡了一些枯树枝生了一堆大火,我们父子俩围坐着火堆烤火,两人的衣服在大火的烘烤下直冒白雾,烤完前面烤后面,烤完后面烤鞋子袜子。当衣服袜子全部烤干后,全身上下暖烘烘的,心里不由地高兴了起来,又是充满了力量,觉得今天还是很有成绩的。
那一次竹筛子卖得很快,四五天就卖完了,卖完的那天下午,我特别高兴,因为明天我们就能回家过年了,这几天的辛苦一扫而空,脚步都不由地轻快了起来。
回来后,买了十斤瘦肉,两只鸡,两条鱼,五斤桔子,还有几斤花生瓜子,打了糯米糍粑,就这样过年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欢乐无比。虽然说年饭并不丰盛,但一家人都在一起围着火炉烤着火,吃着瓜子,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说完这么多,天色已晚,二女儿,三女儿都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我对大儿子说,儿子,你困不困啊,他说:困,但是还想和你说说话。我知道,儿子多么不舍得爸爸明天要出去上班了,所以,我不能拂儿子的意,继续陪着他说话,直到夜深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得特别早,伸手看了一眼手机,五点过十分。这时,我感觉门口有人在走动,我抬头一看,是我家二女儿在门口,我就叫她,汝轩:现在还早,你回房间再去睡一会吧!她说:爸爸,我睡不着了,我坐在你床边,你睡吧。过了一会,三女儿也从她的房间出来了,走进了我的房间,我们的房间晚上睡觉时都未关门的,估摸着三女儿也听到我们的对话声了,也是睡眼朦胧地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与她姐姐坐在一起。我说,反正爸爸也醒了,我和你们一起坐一会。然后,我坐在她们姐妹俩中间,一手牵一个。接下来,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这一刻,在我们的心里都希望时间能够停顿;这一刻,我们都希望这一份父女之间的温馨无限延伸下去;这一刻,我们都在尽可能多地记忆着爸爸的模样女儿的模样,以便在分开的日子里,彼此记忆犹新。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次的分别,又不知道过多久才能见面了。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趟,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因为人的不舍而迟缓,直到手机7点的闹铃响起,我说,爸爸洗漱一番,就要出发了。她们姐妹俩一直静静地跟着我,洗漱完,收拾行李,然后跟着我一起下楼。
   
到了一楼,我爹爹走了过来跟我说,饭做好了,吃了饭再走吧,我说太早了,吃不下饭,我要走了。然后出去开车,调头,经过家门口时,我爹爹坐在家门口,我家大儿子、二女儿、三女儿全都蹲在门口,我把玻璃窗户降下来,我对爹爹说:爹爹,我走了。他说贺喜你发财。我把车慢慢地开过家门口,三个小孩都默默地向我挥手,再挥手,直到我消失在拐弯处。
当车行驶至高速公路时,由于开车只要踩着油门就行,不再需要进行加档减档的动作了,思绪一下子又飘回了今天早上三个小孩送我出门时的情景。一开始,只是二女儿,三女儿醒得特别早,怕错过了送爸爸出门的时间,后来当我开车调头,经过家门口时,大儿子也起来了,和两个妹妹蹲在家门口,一起向爸爸挥手,目送爸爸离开。最大的小孩今年12岁,最小的才9岁,都对爸爸的离开依依不舍,都怕错过了送爸爸出门的时间。这么早就醒来,在这么小的年龄里,肯定是一整晚都在记挂着这件事。连做梦可能都在想着,明早一定要很早起来,不然,就要错过时间了。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是内疚的,因为我没能陪着你们长大,也不知道你们在长大的历程中进步的点点滴滴;我没能陪着你们长大,又怎能培养成相依相偎的父子情深呢!我知道,在你们长大的过程中,爸爸妈妈缺席了,童年时缺少了父爱和母爱是何等遗憾的大事啊,爸爸妈妈总是以要在外面挣钱来养家的理由来告诉你们,爸爸妈妈的缺席是多么的光明正大,又怎能不明白,付出了不能陪伴你们左右,陪伴你们成长的沉重代价。爸爸妈妈深深地爱着你们,你们的每一个进步对于我们来说都在莫大的安慰和鼓舞。你们的每一处错误,我们都甚感忧虑。爸爸妈妈再不回来,你们都要长大了,那就意味着你们的童年历程里,爸爸妈妈没能守护着你们左右。心酸,苦楚,不舍,内疚交织,一下子涌上心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越想今早的情形,越是伤心,情绪越来越激动,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当时就打了双闪灯,停在了应急车道上,当车一停稳,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像开闸的大坝一样,洪水肆无忌惮地奔流,嚎啕大哭,眼泪似喷泉一样往处迸流,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外面有人在拍打我的车玻璃,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我打开玻璃,看到一名戴着大盖帽,一脸黑脸的交警站在我的车旁,他庄严肃穆,列行公事地对我说: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我把证件给了他,他看了看,说:你非法占用应急通道,按《交通法管理条例》,要对你扣6分,罚款300元。我说对不起,我今天刚从家里出来,去苏州上班,从家里出来时,家里的小孩对我依依不舍,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也是明知挽留无用,还是希望我再在家里留几天的情景,想起这些,情绪不受控制,就哭了起来。那名交警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法律无外乎人情,这次就取消对你的处罚,但你要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点了点头。他把证件递给了我,然后他说,你先深呼吸三下,稳定一下情绪,然后跟在我的车后面。当我平息了一下心情,示意可以出发,他才在前面开车闪着警灯,以每小时70公里的速度前行,我跟在他的车后,从江西新余军山湖路段开始,一直送到万年北特大桥。到了万年北特大桥时,这两名交警迅速下车,并对我做了继续向前开的手势,当我的车驶近他的身边5米左右时,他们两名交警竟然板正身姿,立正,向我敬礼!我瞬间泪奔,热泪夺眶而出。这是两名好交警,虽然一脸严肃却护送了我三十多公里,我知道这么好的交警,一个转身,以后不会再相见了。我也立即开启双闪灯,向他们回礼!谢谢!我驾着车慢慢地向前方奔去......
这时,一轮明月从天边冉冉升起,高速公路两旁的景物被月光柔和地笼罩着,是那么安逸那么祥和。跌峦起伏的山峰,连绵不断,就似从远方袭来的一波接一波的波浪,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了。只留下两旁的树叶哗哗地响,经久不息,就像对人们诉说着一个接一个心酸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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