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苏州】故国城荒德未荒

苏州夜话

泰伯庙

唐·陆龟蒙

故国城荒德未荒，年年椒奠湿中堂。

迩来父子争天下，不信人间有让王。

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8月19号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节目。咱们今天来读一首写泰伯庙的诗，这首泰伯庙的诗和前两天读的范仲淹写的《泰伯庙》是有所不同的。范仲淹是正面写泰伯庙、写泰伯这个人，写江南的人文始祖。

杨旭辉/YangXuHui

因为范仲淹是北宋的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政治家，所以他站在很高的政治高度，从中国文化史的角度来讲儒家文化的道德伦理的一种传承。他觉得在吴地、在江南文化的发展过程当中，泰伯作为南方的人文之祖，树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德楷模，所以他从正面的角度、积极的视角去礼赞泰伯对后世的一种精神的影响。陆龟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写泰伯。

范仲淹

老郑/LaoZheng

陆龟蒙可以讲是借古讽今，讽当时的唐朝末年的今。我们知道，唐朝末年的时候，因为黄巢起义引起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在北方首先是有一个大军阀叫朱温，朱温最早是参加黄巢起义军的，通过二十多年的征战，成为北方最大的一个军阀，占据了河南、山东、河北一带。有个叫李克用的，他在山西那一带，也是一个很强势的军阀。四川蜀地有王建，在江淮一带有杨行密，在我们苏州杭州一带有钱镠，有很多的军阀割据。在军阀割据的过程当中，战乱不已，上演了很多的争权夺利的丑剧。

杨旭辉/YangXuHui

于是就形成了中国历史上的五代十国的一个分裂格局，和动荡的历史特殊时期。陆龟蒙生活在晚唐到五代十国这样一个时代的大变局当中，他目睹了这样的一个历史的大变局，在这个军阀分裂割据的状况当中造成的民生的疾苦。

刚才郑老师讲的一个字，实际上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字，就是“讽”。陆龟蒙以前讲的比较多的，他是以恬淡的笔调来写江南的农耕的生活，渔猎的生活，写的比较悠闲，是一个江湖散人的状态。但陆龟蒙的文学创作当中，除了这种散淡的状态之外，还有一种讽刺的笔调。所以，鲁迅先生在一篇很有名的《小品文的危机》当中，他就讲到，以皮日修陆龟蒙为代表的晚唐文人，生活在晚唐到五代时期的乱世当中，鲁迅把这个时期称之为叫“一塌糊涂的泥潭”，说他们俩在这个时期，用他的讽刺的笔调，用诗歌用散文的形式来揭露批判讽刺这个时代的很多的问题，所以说在一塌糊涂的泥潭当中放出了中国讽刺文学的光辉。

陆龟蒙

老郑/LaoZheng

我们来读诗，看看陆龟蒙是如何讽咏的：
故国城荒德未荒，年年椒奠湿中堂。

杨旭辉/YangXuHui

泰伯开创了吴地文化的一种繁盛的先河，在春秋时期吴王又建立了不朽的功绩，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迁变，城池可能已经荒废了，但是在陆龟蒙心中觉得，或者说以陆龟蒙为代表的很多吴地文人心中，泰伯所开创的一种道德的传统和风尚并没有、并不能够因为城池的荒废而变得荒废，这是一个文化的坚守。有很多古代的儒家传统知识分子认为，家可以灭，国可以亡，但是文化是不能消解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理念。

在陆龟蒙心中，泰伯所开创的仁让之风是应该能够得到坚守的。

泰伯

老郑/LaoZheng

故国城荒德未荒，年年椒奠湿中堂。
椒奠就是用椒酒，祭祀用的酒，来祭奠先贤、先圣、先祖。古代人用酒来祭奠，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是要把酒往地下洒一下。
年年椒奠湿中堂
因为大家都来祭拜，这个地面都湿了。

杨旭辉/YangXuHui

注意“年年”这个词，就是说虽然故国城池荒废，但是这样的一种礼让之风、这样的一个传统，一直没有中断，所以年年都有人会到泰伯庙去祭奠。

祭奠泰伯只是一个祭祀的形式，而这个形式背后更看重的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在“年年椒奠湿中堂”这句诗的背后，更应该看到的是吴地人在一种精神文化传承上的一种重视。

老郑/LaoZheng

故国城荒德未荒，安史之乱开始，充满了动荡，军阀混战。有一种精神一直被坚守，这是在泰伯庙——我来了，我可以感受到的。但是——

迩来父子争天下，不信人间有让王。

杨旭辉/YangXuHui在晚唐五代时期动荡的局面当中，政治纷争，天下出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违背伦理人伦纲常的事情，父子相残，兄弟手足相残，这种情况是比比皆是。

我记得欧阳修后来在撰写《新五代史》的时候，他曾经发过一段感慨，就是说在五代十国时期，几乎是儒家的道德伦理全部沦丧了，你要寻找一个在道德上的贤人、圣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以立命，动荡的局面当中？他只有不断地转变自己的风向，不断地去投靠，不断地去出卖，才能够去赢得自己的立身之本，这也是时代造就的，没有办法去苛求古人。这个问题怎么去看？我们可以发表自己的评论。

《新五代史》

老郑/LaoZheng

我们就说朱温父子，朱温这个人特别残暴，杀掉了很多人。他的战功显赫，所以他后来就篡唐，自立为帝。

杨旭辉/YangXuHui

五代的第一个政权叫梁政权，史称后梁。因为在南朝时期有宋齐梁陈，为了区别南朝的梁，所以称之为后梁。

老郑/LaoZheng

朱温自己有七个儿子，他又认了很多的干儿子。在五代的时候有认义子的风气，像北方的军阀李克用，据说有200个义子，非常多。朱温这个人非常荒淫，他有一个爱好，喜欢和自己的儿媳妇做那种事，但是，他的那些儿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会把自己的媳妇送给老头。他称帝之后，到了第六年身体就不行了，他要准备选择一个继承人。很有趣，他没有选择自己的亲生的儿子，选择了一个义子，被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朱友珪知道了，率兵进攻，把老头子杀了，自己继承了皇位。又过了没多久，他的兄弟又起兵来打他，争夺王位，他也被干掉了。

杨旭辉/YangXuHui

除了朱温以外，在五代十国时期，还有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石敬瑭，为了他自己的皇位，他竟然可以认胡人为干爹，历史上有名的儿皇帝也在这时候诞生，所以这时候儒家的纲常伦理的破坏，都是匪夷所思的。

老郑/LaoZheng

我们今天读这首诗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我相信当时的人读到了，会有非常强烈的感触。

杨旭辉/YangXuHui

正常的事情，我们历来所礼赞的正面的人物和正面的事情，大家在混乱的局面当中会觉得匪夷所思，实际上是人本来应该做的事情。本来应该是正常的样子，在某一个特殊年代大家认为不正常了，不是我们历来所做的事情不正常，而是反面说明这个时代的不正常。

五代十国

老郑/LaoZheng

这首《泰伯庙》实际上是皮陆唱和当中的一首。除了陆龟蒙写的，皮日休也写了，我们放在文稿里，大家可以看一下，对照着看一下。

泰伯庙

皮日休

一庙争祠两让君，几千年后转清芬。

当时尽解称高义，谁敢教他莽卓闻。

杨旭辉/YangXuHui

可以这么说，皮日休和陆龟蒙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一个眼光，咏历史人物和咏历史的名胜古迹，他们这样的一种思想在当时算是一股清流。回过来，我也不妨也谈谈我们今天很多人特别喜欢讲的“清流”这个词。把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情说这是时代的清流，我多少觉得有点心酸，有点心凉，因为我们觉得本来就应该这么做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是这个太难得了。

老郑/LaoZheng

好，感谢大家收听8月19号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节目，咱们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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