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往事] [姑苏原味]一千二百年前的《苏州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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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0 11:41: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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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节目,今天咱们有幸请到了长期从事文史和地方志研究工作的卢韫老师。卢韫老师,你好!

卢韫/LuYun
谢谢,大家好。

老郑/LaoZheng
卢韫老师,她不仅是从事文史和地方志的研究,而且最近几年来做着一件非常有趣有意思的工作,在她周围团结了近千位苏州的爱诗的、喜欢读诗的,喜欢背诗的朋友们。卢老师发起了一个读诗群、读诗会,而且后来不仅仅读诗,还读古文,读《史记》,变成了一个很有趣的文化现象。书香在这个城市里面一年四季地飘荡。

杨旭辉/YangXuHui
苏州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酝酿着书的香味和墨的香味。

卢韫/LuYun
我们最开始是为了自己,娱己,后来慢慢就觉得如果能为苏州增添一抹书香,觉得也很荣幸,自己也在这个过程当中很有收获,很快乐。

老郑/LaoZheng
因为卢老师她有深厚的学养,而且   专心沉浸在诗歌当中,所以我们今天很有幸把她请来,和我们一起来读诗。
大家都知道,我们四月份读的是山水风光,今天我们读的诗和苏州的一首很有名的歌曲其实很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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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会友

老郑/LaoZheng
刚刚大家听了《苏州好风光》,今天我们读的诗的题目很多人都知道了,叫《吴中好风景》,白居易写的。

杨旭辉/YangXuHui
那就是一千年以前版本的《苏州好风光》。

老郑/LaoZheng
我们还是和平常一样,先把诗过一遍。
吴中好风景,八月如三月

杨旭辉/YangXuHui
在古典诗歌当中,写美景的话,大家可能会写江南三月。因为在南朝丘迟的《与陈伯之书》里面讲到,”江南三月,草长莺飞”,这是最美的季节,所以很多人写吴地、写江南的风景的时候,会把三月给予很多的笔墨来写。三月确实很美,但是白居易说,八月其实也很美,你们没关注过吗?八月如三月。

卢韫/LuYun
一看这个时间点,他交代的时间点,我就反应出来,白居易来到苏州的时候,是825年的五月。

杨旭辉/YangXuHui
五月初五,端午节当天。

卢韫/LuYun
他错过了当年的三月,这首诗说不定就是当年的八月写的,是不是?

杨旭辉/YangXuHui
这种可能性很大,应该是,白居易离开苏州,第二年的十月。

卢韫/LuYun
第二年的十月,一年半的时间。

杨旭辉/YangXuHui
所以他两次经过八月。如果按照卢老师刚才的理解,他第一年来的话,错过了苏州最好的三月,因为他作为诗人来说,肯定读过前代很多写江南、写苏州三月春光的诗,他就很遗憾,他说其实八月也不错。

卢韫/LuYun
所以这样就很有味道。

老郑/LaoZheng
吴中好风景,八月如三月
平白如话,但他和一般人写的就是不一样。

卢韫/LuYun
刘禹锡说“我言秋日胜春朝”,秋天一点都不比春天差。

杨旭辉/YangXuHui
白居易也好,刘禹锡也好,很多诗人,唐代人的心态就是不一样。

19.3.jpg
吴中风光

老郑/LaoZheng
从第二联开始,开始在写具体的八月的景象:
水荇叶仍香
草字头加一个“行”,就是《诗经》里面——

卢韫/LuYun
参差荇菜。

老郑/LaoZheng
参差荇菜。开黄花的,绿色的、小圆叶子的那种。

杨旭辉/YangXuHui
《诗经》的《周南》的第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参差荇菜,左右采之,……左右芼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诗经 周南 关雎》)

后来现代诗人徐志摩诗里面也写到了,《再别康桥》里面也写到了荇藻。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徐志摩《再别康桥》)

老郑/LaoZheng
我就很想到剑桥去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是荇菜。

19.4.jpg
荇菜

卢韫/LuYun
但是人家就说,人家去看朱自清的荷塘就很失望,还是不要去看。

杨旭辉/YangXuHui
要看荷塘月色,还是到我们相城去看好了。

老郑/LaoZheng
水荇叶仍香
荇叶还散发着香气。
木莲花未歇
木莲,这里指的是一种——

杨旭辉/YangXuHui
陆地上的。

卢韫/LuYun
木芙蓉。

老郑/LaoZheng
海天微雨散
小雨刚刚散去。八月份还有一点燠热的那种天气里,如果下了一场雨之后,这种清凉感,清新的……
海天微雨散,江郭纤埃灭。
江郭就是江边的城郭,纤埃它指的是……

杨旭辉/YangXuHui
很微小的尘埃和颗粒,全部洗刷了,没有了,很清新。所以这种清新的环境在前面,海天微雨散,一种呼应关系。苏州没有海,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太湖,浩渺的,无边如海。

卢韫/LuYun
很多文人就把稍微大一点的水面都说成是海。白居易的诗里面,他说是“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虎丘边上的水面不可能是海,但是他就说“海当亭两面”。

题东武(一作虎)丘寺六韵
白居易
五言排律
香刹看非远,祇园入始深。
龙蟠松矫矫,玉立竹森森。
怪石千僧坐,灵池一剑沈。
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
酒熟(一作热)凭花劝,诗成倩鸟吟。
寄言轩冕客,此地好抽簪。
19.5.jpg
海天一色

杨旭辉/YangXuHui
这是诗人的一个理解。其实在北方很多地方,有些水面稍微大一点,都称为海。比如很典型的,北京的什刹海,中南海,还有包括九寨沟的很多比较通透的、明亮的这种水池,我们都叫什么什么海子。

老郑/LaoZheng
海天微雨散,江郭纤埃灭。
这几个音现在读起来,不太好读的,有点拗口,这是讲我们看到的。然后讲身上感受到的
暑退衣服干
这非常非常口语啊。

杨旭辉/YangXuHui
很生活化。

卢韫/LuYun
白居易的诗读给老妪听,人家老妪都能听懂,一定是非常接近生活的。

老郑/LaoZheng
暑退衣服干,潮生船舫活。
这个船舫活,活字怎么理解?

杨旭辉/YangXuHui
因为下过雨以后,水面上涨,上涨以后

卢韫/LuYun
航道通了。

老郑/LaoZheng
所以“潮”指的是雨后的水涨起来,船舫就是船的意思,大船小船,船舫活,飘来荡去,可能还有点风吹吹它。
两衙渐多暇,亭午初无热

杨旭辉/YangXuHui
亭午就是正午。

卢韫/LuYun
园林里面的亭也是“停”的意思。

杨旭辉/YangXuHui
“正在”的时候,“正当”的时候,《水经注》里的用法。

老郑/LaoZheng
亭午初无热,“初”是指什么?

卢韫/LuYun
天气凉爽了。

19.6.jpg
正午

杨旭辉/YangXuHui
还有一个,两衙渐多暇,他公务处理的基本上差不多了。大家千万不要以为,白居易在苏州写了很多山水游赏诗,觉得这个人是不务正业的。他刚到苏州的时候,给他的好朋友元稹,经常给元稹写诗,经常讲,与我陪伴的是什么?从早上通宵达旦的夙寐夜兴,我在处理公务,到苏州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从五月到苏州,到八月,三个月处理了很多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有了一些空暇时间了。这是一个。
另外还有一个,白居易在写游赏诗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就是休沐之日。按照《唐会要》,官员一般来说十天左右的时间有一次休息。

卢韫/LuYun
十旬休暇。

杨旭辉/YangXuHui
休沐就是你休息一下,洗澡,盥洗一下,放松一下。休沐是一种很典雅的说法。衙门事情少了,也没那么多烦心事了,天气也凉爽了。

卢韫/LuYun
他后面诗里面也说“幸无案牍何妨醉”。

杨旭辉/YangXuHui
对,幸无案牍,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卢韫/LuYun
骑吏语使君,正是游时节

杨旭辉/YangXuHui
骑吏,就是骑着马到外面去了解、体察民情的。因为白居易做官员,他也要有耳目,有点像现在在街上巡视的叫什么?警察,官员,对吧?然后他回来以后告诉白居易,告诉使君说,很舒服的时候,风光也很好,你正好有闲暇,不妨去看看——
正是游时节
这是一种理解。还有一种理解,在结构上它是一个倒置的结构,就是说,他一开始先是在衙门里感受到公务处理的差不多了,然后天气也开始变得凉爽了,所谓的心静自然凉。这时又有一个好消息,骑吏告诉他,外面很好的风景,所以回过来先写了他看到的景象,所以从结构上可以这样去理解。

卢韫/LuYun
读整首诗的感觉,开始一读,就感觉整个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在眼前,好像是白居易自己亲身在风景中穿行。读到最后忽然发现,骑吏语使君,正是游时节,原来还只是他的想象,骑吏告诉他以后,他在想象中,可能接下来他就准备出游了。

杨旭辉/YangXuHui
在这首诗里,可能没有很全面的展开,但如果我们把《白氏长庆集》一系列作品铺展开来读,他给我们描绘了一个全方位的吴中好风光。

19.7.jpg
苏州金庭镇风光

卢韫/LuYun
跟着《诗话江南》,这样读白居易的诗,也能读到很多。我翻了一下,选了很多白居易的诗。我们发现,白居易可能真的在苏州人的心目中口碑非常地好,白堤也是这样的,都会知道是白居易修的山塘街。
我们苏州三刺史,韦应物在前面,刘禹锡在后面,好像白居易的效率是最高的,他又能处理好公务,出游还是最多的。

杨旭辉/YangXuHui
对,而且他中间还曾经把腿摔坏了。

卢韫/LuYun
是不是他最后离开苏州就是以这个原因?以身体的原因离开的。我就看他游虎丘诗也写了很多,他说“一年十二度,非少亦非多”。他说虎丘一年都要去十二次,就很羡慕他这样的一种状态。

杨旭辉/YangXuHui
在一个地方,为政一方,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给苏州的老百姓留下了什么惠政,留下了什么口碑。白堤这个名称的留下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在山塘街,渡僧桥过去,进山塘街,建了一个白居易纪念馆。白居易纪念馆门口照壁上有一个词,我觉得用得非常好,叫“乐府诗祖”。这是我们文人诗歌创作的一个典范,而且是文人写乐府的一个典范。

卢韫/LuYun
对的。白居易在苏州不仅留下了白堤这样造福民众的一个功绩,很大的功劳就是留下这么多美美的诗,到现在读着他的诗,齿颊生香的这种感觉太幸运了。我感觉苏州人能有白居易,能有苏州三刺史来到苏州,对苏州人来说,特别是苏州爱诗的人,是太幸运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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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山塘街

老郑/LaoZheng
白居易我觉得是一个比较通达的人,现在讲起来比较潇洒。还有一个,属于那种精力比较旺盛的人,这可能是一个天才的标志,就是他既能干活,他就是您所讲的效率高,但是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关在衙门里面。

杨旭辉/YangXuHui
白居易的心态其实是非常的通透的。你说他贬谪到九江,这个时候是人生最大的一个低谷,但是他能够很快走出来。在很多很平实的语言当中,他的表述很通达,比如说,我们来看诗歌的第三句和第四句,我们仔细地来回味:
水荇叶仍香,木莲花未歇
诗歌里所写的景象,水荇的黄色花已经有很多开始凋谢了,枯萎了,但是它依然还有一种香味。他没有说,我去看,骑吏语使君,说得晚了,我没看到最鲜艳最绚烂的时候。而是说,虽然已经有点枯萎凋零了,但是我还是能用心去感受到水荇花的一种香味,沁人心脾。木莲花就是芙蓉花,到深秋季节,也开始有些零零星星的开始凋零了或者枯萎了,但是花还未谢,还有新开出的花,后开的花。

卢韫/LuYun
所以相同的景观在不同的人眼里可能是不同的感觉,你像李商隐就是“留得枯荷听雨声”,差不多时间吧,阴历八月的话,差不多枯荷了,然后在白居易乐观者的眼里就是“叶仍香”。

老郑/LaoZheng
卢老师讲得特别好,白居易身上有一种乐观性,看得明白。

杨旭辉/YangXuHui
所以就冥冥中注定的,白居易,字乐天嘛!

老郑/LaoZheng
这个字不知道是谁赠给他的。

卢韫/LuYun
我也是同样的问题。

杨旭辉/YangXuHui
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家长给孩子起名字,有美好的寓意,有的时候真的会有这种……

老郑/LaoZheng
你看他弟弟的名字叫白行简,是吧?行简其实也很有趣,他叫白乐天。
我们今天在四月份在山水风光里面和白居易第一次打交道。这个时候,白居易同志还在衙门里面辛勤的工作着,还没有出行。我们明天要和白居易一起出去了。我们明天就跟着白太守一起出游,看看跟着他出去玩,能够享受到什么样的美景,得到什么样的快乐。感谢卢老师,感谢杨老师,咱们明天再见!

杨旭辉/YangXuHui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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