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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4月12号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节目。今天咱们继续有幸请来了文史专家卢韫老师。卢老师好！
卢韫/LuYun
大家好！
老郑/LaoZheng
还有我们苏州大学文学院的博导、教授杨旭辉老师。
杨旭辉/YangXuHui
大家好！
老郑/LaoZheng
今天继续来读白居易的诗，跟他一起出游。
杨旭辉/YangXuHui
郑老师，你有没有发现，白居易出去玩，一个很会玩，另外一个他体力很好，他都早出晚归。我们前两天给大家讲诗的时候，他是宿湖中，晚上就住在太湖里面。他到太湖怎么走的呢？我们今天大概一脚油门就很快到了。在古时候坐着船，从城里到太湖去还是很艰辛的。
卢韫/LuYun
我查了一下，古人去太湖，一般苏州文人真的是年年会到太湖去玩。一个目的地就是去光福，一个目的地就是西山。他们水路出去，可能都是从阊门出发，到木渎。
老郑/LaoZheng
护城河转胥江，一条胥江走完，就到了胥口。
老郑/LaoZheng
阊门曙色欲苍苍
杨旭辉/YangXuHui
因为这个距离的水路，交通很缓慢，所以他必须要起早。
阊门曙色欲苍苍
老郑/LaoZheng
曙色就是天蒙蒙亮的时候。
杨旭辉/YangXuHui
小朋友写作文的时候，有一个江湖诀，我们在海上观日出或太湖观日出，“东方刚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我们小朋友的江湖诀。即将，黎明前的黑暗，即将，我感觉到一种……
清晨
卢韫/LuYun
即将破晓。
老郑/LaoZheng
阊门曙色欲苍苍
卢韫/LuYun
因为读过很多白居易的诗，一读这句就感觉好熟啊。白居易的《登阊门闲望》太有名了，后面杨老师也选了，反正以后还会读到，阊门四望郁苍苍，他登上阊门城楼。这是在阊门城楼下，我们出发去太湖。
《登阊门闲望》 唐·白居易 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 十万夫家供课税，五千子弟守封疆。 阖闾城碧铺秋草，乌鹊桥红带夕阳。 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 云埋虎寺山藏色，月耀娃宫水放光。 曾赏钱唐嫌茂苑，今来未敢苦夸张。
杨旭辉/YangXuHui
苍苍的曙色映衬当中，苏州城市很宁静、很安详。
老郑/LaoZheng
所以他第二句就在说了
星月高低宿水光
这个宿是住宿的宿。还可以看得见星星的时候。
杨旭辉/YangXuHui
曙色还没来嘛。
卢韫/LuYun
从水光当中，水中来看，观察星跟月。
老郑/LaoZheng
和这句相关的，第二联的第一句叫做
棹举影摇灯烛动
卢韫/LuYun
这个场景就明确了，就是天还没真正的亮起来。
老郑/LaoZheng
棹指的是船桨，船桨在动，水面就有波影，波光。
杨旭辉/YangXuHui
星月高低宿水光，是一种静态的星月的光影的效果，但现在船桨一启动以后，搅碎了星月的光影，就有了一种变化，微弱的烛的映衬下，它有一种光影的跃动。动的不仅仅是水中的月影和光影，船行的时候，也会有阵阵的微风，其实在船舱里的烛也会有微微的闪动。
老郑/LaoZheng
而且船在摇。
杨旭辉/YangXuHui
白居易把这首诗不是读给老妪听，而读给船夫听，船夫说“就是我们真实的船夫的生活的状态嘛”。
老郑/LaoZheng
但如果读给北方人听，可能不一定有那种……
卢韫/LuYun
舒位到苏州，他说“吴儿使船如使马”，他就很惊奇。在苏州人眼里一点都不稀奇。
杨旭辉/YangXuHui
船驾驭的方向游刃有余。
烛火
老郑/LaoZheng
舟移声拽管弦长
是真的有音乐，还是舟橹的声音？
卢韫/LuYun
我的理解，是不是橹声欸乃的那种感觉？
杨旭辉/YangXuHui
实际上棹声欸乃最富有江南气息。
卢韫/LuYun
就是柳宗元的《渔夫》。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欸乃一声山水绿，特别美，这一句。
杨旭辉/YangXuHui
欸乃已经很文人化了。
卢韫/LuYun
那次听杨老师说，耦园，听橹楼。
杨旭辉/YangXuHui
欸乃是一个模声的词。我们老苏州了解，橹一摇起来，它有一个“吱嘎”的声音，就是一种很自然的声音，这种无意当中的那种自然声音，我觉得非常有韵味。
卢韫/LuYun
很悠长很悠长的这种橹声。
杨旭辉/YangXuHui
早晨的时候，烟雾迷蒙当中，晨光当中，比较迷蒙的一种声音。
摇橹
老郑/LaoZheng
刚才卢老师说的悠长，我觉得特别有道理。因为我有生活经验。船上人摇橹、摇船，你不可以像跑100米那样的使劲摇，你得节奏慢，才能够摇很长时间。它是一个耐力性的运动，所以它的节奏肯定是慢的。
卢韫/LuYun
所以沈秉成严永华在听橹楼听橹声的时候，这种意像也是非常地美的。
杨旭辉/YangXuHui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我一直讲，做学问也是要摇橹的一个状态。我们做学问不是靠爆发力，而是靠耐久力，包括我们做这个节目，其实也不是靠爆发力。
卢韫/LuYun
引伸到人生的话，就是说人生不是百米跑，就是马拉松。
老郑/LaoZheng
我们开始很励志了，但是这个确实很有道理。
阊门曙色欲苍苍，星月高低宿水光。 棹举影摇灯烛动，舟移声拽管弦长。 渐看海树红生日……
杨旭辉/YangXuHui
这一片全新的气象，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时候，喷薄欲出的感觉。
渐看海树红生日
老郑/LaoZheng
树梢上面，有曙光，红色的曙光。
杨旭辉/YangXuHui
日出东方，为什么”東“繁体字是一个木一个日，所谓的木和日的组合，就是早上太阳日出东方，在树梢上看见太阳的光辉的形象了，所以”東“是这么来写的。”渐看海树红生日“就很容易理解了。
红日
老郑/LaoZheng
渐看海树红升日，遥见包山白带霜。
卢韫/LuYun
洞庭西山四面环水，所以说是水包山。明代诗僧止庵法师，他说
群山包水水包山，金作芙蓉玉作环。
杨旭辉/YangXuHui
金作芙蓉玉作环，这真的很美。
卢韫/LuYun
洞里有天通五岳，山中无地着三班。
白云仿佛鸡初唱，碧海迢遥鹤又还。
可惜桃花有凡骨，年年随浪出人间。
杨旭辉/YangXuHui
他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太湖里的桃花源的世界。止庵的诗很有禅意在里面。他认为，本身桃花是一个很有灵性的东西。
卢韫/LuYun
但是它有凡骨。
杨旭辉/YangXuHui
它有凡骨，掉下来以后，随着太湖水流到了凡间。我在读这首诗的时候，觉得这是不是后来对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有些启发。大观园桃花花瓣，千万不能随流水流出大观园，所以黛玉要葬花。我当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求证过，曹雪芹有没有读过止庵的诗，但是这里面哲理是很值得我们去回味的。
老郑/LaoZheng
渐看海树红生日
这应该是东方，然后来了一句大白话，下来一句
出郭已行十五里
杨旭辉/YangXuHui
不知不觉十五里行过了。
老郑/LaoZheng
唯消一曲慢霓裳
也就是听了一首曲子的时间。
杨旭辉/YangXuHui
这个曲子，到底真的是有人在演奏曲子，还是欸乃的一个橹声，给他带来一种仙乐？
卢韫/LuYun
这里我感觉，时间上也有一个推移。早晨是曙色还没出来，曙色郁苍苍的时候，后来慢慢地，海上红升日了，太阳升起来了，然后”出郭已行十五里“，按着如果时速五里的话，三个小时过去，快到中午了。
杨旭辉/YangXuHui
这里有时间和空间的双重移动。
卢韫/LuYun
时间跟空间这种移动，我觉得在白居易的两首诗当中都有这样一个感觉。
海上红日
杨旭辉/YangXuHui
白居易这首诗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字，从诗的角度来说，诗眼。你不知觉它是一个诗眼，哪个字？“移”。舟移声转，它始终在动态的过程当中，时光在流逝，空间在流失，一路上的景，园林欣赏叫”移步换景“，在诗里面，我们欣赏诗，很少有人说移步换景，但“移”字，就是舟移，随着观测的点（移动）。
老郑/LaoZheng
我觉得杨老师说的特别好，移步换景通过行船就解释出来了。就像看电影一样，我不动，世界在动。
杨旭辉/YangXuHui
这就是一个相对的，我船是不动的，我就在船上，我跟船之间是保持静止的，但是船动以后，风景好像这样拉过一样的不断地一个新的景。
老郑/LaoZheng
一幕幕的拉开。
卢韫/LuYun
时间空间都在变换。
杨旭辉/YangXuHui
所以你看白居易，有的时候他真是经过了精心的锤炼，但是你不感觉到它的锤炼。
白居易画像
老郑/LaoZheng
我们经常说，白居易是新乐府运动的创始人，提出者，关心民间疾苦，但是他又是闲适诗的一个代表。这首诗我就觉得他那种心态，万事放空， 那种闲适感就出来了。
杨旭辉/YangXuHui
他的闲适感就在最后一句
唯消一曲慢霓裳
慢，《霓裳羽衣曲》其实我们有音乐学家考证，它是来自于西域的。西域的音乐和我们中原的清商雅乐的节奏相比
卢韫/LuYun
它是一种急管繁弦的。
杨旭辉/YangXuHui
更明快的，急管繁弦的一种，卢老师讲的很对，但是，他听出了慢的节奏出来。
卢韫/LuYun
我们读过的白居易咏苏州的诗，无论是《正月三日闲行》，哪怕”天平山上白云泉“，都很闲适，包括他的《武丘寺路》——
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
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
芰荷生欲遍，桃李种仍新。
好住湖堤上，长留一道春。
那首诗也都有这种闲适跟淡然的心态。
老郑/LaoZheng
他是一个很会发现新鲜的事情，口腹之欲他会享受，他也可以享受到那种很高雅的美。
卢韫/LuYun
这也是一种能力。
杨旭辉/YangXuHui
以前我们讲诗歌的时候，都是一种人民性、现实性来讲诗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批评白居易写闲适诗。其实我们不需要做过多的辩解，我们看白居易自己怎么说的。他在给元稹的书信中《与元稹书》里讲，他说，我以前写的是讽喻诗、新乐府诗，我践行的是孟子讲的达则兼济天下。这个时候，我在这个位置上我要造福于老百姓，做一个苏州地方官，我做很多好事情，要造福老百姓。我在朝廷做个谏官，一定要给朝廷提意见，但是我现在不在其位了。
卢韫/LuYun
穷则独善其身。
杨旭辉/YangXuHui
穷则独善其身，就是我闲适诗的一个理论依据。当然，他现在是做苏州刺史，我工作的时候拿出工作的状态，休息的时候拿出休息的状态。
老郑/LaoZheng
非常现代，跟现代人的这种状态很像。
杨旭辉/YangXuHui
前两天有个朋友跟我讲说，杨老师，我现在跟你讲，你双休日要好好的睡觉，好好的休息。休息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投入更多的精力。我说你这个是很现代的这种观念。
太湖风光
老郑/LaoZheng
白居易在苏州时间并不是非常长。最忆是杭州，他自己说的，但是他对苏州其实还是很有感情的。
杨旭辉/YangXuHui
郑老师讲了一个大家很喜欢讨论的一个问题，白居易的《忆江南》里面他说“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接下来“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大家就评比了，他的心目中杭州的分量比苏州更重。
卢韫/LuYun
但是他在《登阊门闲望》，后来又说
曾赏钱唐嫌茂苑，今来未敢苦夸张。
原来我喜欢杭州，嫌弃苏州的，来了以后，不敢说了。
杨旭辉/YangXuHui
《忆江南》是后来他离开苏州以后，对苏杭两座城市的一个叙述。最忆是杭州，我的理解，按照他仕宦的经历，先到杭州，再到苏州。
卢韫/LuYun
所以白居易的人生也是非常的完美，苏杭，他年轻时候的一个愿望都一一实现了，而且他在苏杭的口碑都非常地好。
老郑/LaoZheng
他回去的时候，他专门留了一首诗。苏州人去送行
卢韫/LuYun
苏州十万户，皆作婴儿啼。
老郑/LaoZheng
他说，我回家乡，回到洛阳，我不是不高兴，但是我对苏州也不是没有感情，我不是就那么放得下，就是这个意思。
卢韫/LuYun
白居易是822年的10月到杭州做官的，到824年的5月走了，也是一年半，巧得不得了。走了以后，中间他做了一个什么事情呢？他在洛阳置产买房子。825年5月来到苏州，这次回去以后，在扬州路上碰到刘禹锡，回去就建设园林了。
老郑/LaoZheng
白居易的话题其实是说不完的，白居易和苏州有很多的故事，我们期待以后有机会大家继续分享。还有一点，读诗，你还得出去旅游，像卢老师一样，到山水田园去，到园林里面去，那时候读的诗的效果是最好的，对园林的理解也是最好的。
卢韫/LuYun
以后我们跟着《诗话江南》的脚步，我们再走到山水里面去就更有味道了。
杨旭辉/YangXuHui
走读苏州。
老郑/LaoZheng
好，今天就到这儿，感谢大家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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