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往事] 【诗画苏州】明代苏州文人的交游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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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5 15:07: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
明·吴宽

春半扁舟过太湖,洞庭着雨翠模糊。
惟应旧日同游者,爱此朱郎水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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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LaoZheng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11月9号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咱们继续在艺术季。这个月里面我们读的都是题画诗。

杨旭辉/YangXuHui

而且都是我们苏州的文人画家所写的诗歌,或者是题写苏州画家所画的一个诗歌。所以有朋友在私下里跟我说,杨老师,你们11月份讲的内容就是表现了明清以来的苏州的一部绘画史。也可以这么去理解。

老郑/LaoZheng

苏州艺术的精华、文化的精华。

杨旭辉/YangXuHui

用现在的说法来说,是苏州艺术在中国文化史上最高光的时刻,形成了吴门画派,或者形成了那种叫苏州绘画的一个很独特的独领风骚的时代。

还可以再讲一个概念,就是苏州片。可能有些人从艺术考古的角度来说,苏州片是苏州在明代的一些艺术家,搅乱了我们中国的艺术市场和艺术的发展规律,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慢慢再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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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西山爽气图》(局部)


老郑/LaoZheng

还专门有过一个苏州片的展览。

杨旭辉/YangXuHui

这个展览是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应该是在2017年底到2018年,我正在台北的时候,自己细细看了这个展览。后来到2018年6月份,我再次到台北的时候,当时还跟曹林娣老师和李勇老师再次去看了这个。它那个题目叫《伪好物——苏州片专题展览》,伪是虚伪的伪,假的意思了,好物。虽然苏州片是一个对历代名作、包括书画名作的一个高仿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是好物。要理解苏州片,要了解在中国绘画史上或者书法史上的两个概念,临和摹其实不是一个概念,在研究过程中它是有比较大的区别的。

老郑/LaoZheng

刚刚过了立冬节气,在立冬这一天,有很多的文史机构的微信公众号中了招,他们选用了一首假的李白的诗。这首假的李白的诗也不是现在人作伪的。

杨旭辉/YangXuHui

所谓的假李白诗在明代的时候一下子出现了很多伪李白的诗。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出现,他的著作里面把他所看到的所谓的李白的诗,他没有做很好的甄辨,就收入自己的著作。这个人是谁呢?杨慎。杨升庵在他的《丹铅总录》当中——他的丹铅有系列的作品,后来把它总称叫《丹铅总录》——有很多条记载,说他到某个地方看了一个碑刻,看了一个摩崖,看到上面有李白记的诗,他就把它记录下来了。把它收录下来是做学问的第一步,第二步要对每一条史料做甄辨。杨升庵是没做甄辨。后来人在编定诗集,尤其是总集的时候,往往就没有做甄别,就把它收进去了,就出现了很多误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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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铅总录》


老郑/LaoZheng

今天这首诗是吴宽写的。吴宽前两天介绍过,他是苏州在明朝初年的时候一个重要的文坛领袖。这首诗的题目叫做《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这里面就很有趣,这个题目上出现了两个人物。

杨旭辉/YangXuHui

初一读上去,很多听众朋友会觉得,这个题目怎么那么绕,但是作为我们从文学研究的史料价值来说,这里面有很多的信息值得我们去关注。

老郑/LaoZheng

李贞伯这个人在明初的时候是一个苏州的大名人,他的本名叫李应桢。李贞伯李应桢他编过一本《苏州府志》,这是对苏州地方志做的贡献。他本人以善于写书法而做中书舍人,是这么一个官。

杨旭辉/YangXuHui

可以做一个类比,当然有点不恰当。文徵明在翰林院做待诏,他主要也不是因为他的科举考试的成绩优秀 ,如果是科举考试成绩优秀的话,他应该由吏部来直接铨选,进入仕途。他做待诏,也是朝廷看重他的书画艺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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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伯


老郑/LaoZheng

李贞伯和文徵明的老爸文林两个人关系非常好,是通家之好。有记载:文征明17岁的时候跟着李贞伯学书法,跟着吴宽学作诗,跟着沈周学作画。你看这个阵容。

杨旭辉/YangXuHui

我经常在给学生讲课的时候讲一个问题,我说,明清时期的这种交游考是非常重要的。他的艺术的渊源,有很多的来源,而且这种人物关系非常密集。人物关系的亲疏远近,背后有更多的这种姻亲血缘的关系,还有师生传承授受的关系。

在学术或者是艺术的传承过程当中,家族血缘的纽带和师生授受的渊源关系,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路径。我经常开玩笑说,艺术家的成名过程当中有很多人的帮助,但这种帮助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里肯定有各种关系纽结在其中。

老郑/LaoZheng

李贞伯在北京为官的时候,差不多同时吴宽也在北京为官,所以两个人是有交游的。后来李贞伯因为在朝堂上站的位置的问题被庭杖,然后就回苏州了。

李贞伯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太好,一辈子都这样,别人要他的书法,他不给就罢了,经常还会把别人给骂跑,发怒。他死的时候家境也比较困难,还是文林,文徵明他老爸和另外一个朋友出钱,帮他买的墓地,把他葬下从。这是一个苏州历史上的很有个性的文人。

《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这个诗题怎么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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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伯的书法


杨旭辉/YangXuHui

我们来看这两个人和这幅画的关系,《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首先我们看,这幅画是为李贞伯所收藏的,是他藏的一幅画。这幅画是谁画的?并不是李贞伯自己画的,虽然他自己也擅长于书画。擅长书画的人他肯定会富收藏,因为在古代资讯不发达的时候,他有了丰富的收藏才能汲取众家之长。他所收藏的画很多,朱仲寅画的这幅水墨山水画应该是为李贞伯所收藏的。

我们一直在讲,这些年在苏州过云楼的文化研究,大家做得非常之多。大家比较多的是关注过云楼的收藏,书画的收藏非常丰富,顾文彬、顾承,一路世代在书画的收藏上很有成就。大家可以看到的《过云楼书画题跋记》等等相关的一些文献很多。但是我们来看,顾家从顾文彬开始,他们家里面世代出了很多画家。为什么会出现很多画家?跟他的眼界,他的这种实践是有密切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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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云楼书画题跋记》


老郑/LaoZheng

这首诗《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这画画的是什么呢?这首诗里面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信息。在这首诗里面,吴宽回忆了当年一帮朋友在洞庭也就是太湖上泛舟。春天的时候泛舟洞庭、泛舟太湖的欢乐的回忆,所以这首诗第一句上来就写——

春半扁舟过太湖,洞庭着雨翠模糊。

惟应旧日同游者,爱此朱郎水墨图。


杨旭辉/YangXuHui

这首题画诗在构思上非常独特,虽然从语言上来说二十八个字几乎不需要做解释,我们都能明白。从构思上来说,作为题画诗来说,首先我们要讲题画师会跟画面有关系,但是又不能太过黏,要跟这个画要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如果这个距离完全脱开画,又是题画诗的一个败笔。

这首诗初一看上去好像是看了这幅画,完全把画扔掉了,由这幅画想到吴宽和一帮苏州的朋友在泛舟游太湖的情景。但是,这是由画面的印象而来的,由画面的印象,想到当年的泛舟太湖的情景,在脑海里浮现泛舟太湖的情景,时不时地又和画面的形象来映衬。在整个诗的第一句和第三句,好像跟画没有关系,但第二句和第四句又从回想的生活场景再拉到画面当中,由画面再和这个想象的境界不断地进行跳跃组合和拼接。

我个人特别喜欢诗的第二句“洞庭着雨翠模糊”。如果说要按照传统的给大家去欣赏的话,要大家把“着雨”两字圈出来。特别好,那么为什么说“着雨”写得特别好?可能首先从第一句“春半扁舟过太湖”,写我泛舟太湖所看到的实景,在烟雨迷蒙当中,远处的这个太湖七十二峰在烟雨迷蒙当中,翠绿的颜色,因为雨雾的光影的关系,就显得非常的迷幻,所谓的“山色空蒙雨亦奇”这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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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横塘图》


这种状况我们又会联想到朱仲寅画的这幅水墨山水画,水墨山水画也是水汽蒸腾,笔墨氤氲的这样的一种状态。“着雨”这个词我就想到了整个水墨山水画一种非常重要的技法,用水的技法。

现在很多不画画的,尤其是不画国画,或者说对国画了解很少的朋友,会很难理解国画里还有用水的技巧,真有。我们用笔用墨,用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技法。

这种用水是什么?传统的水墨山水画的技法叫破墨。不是泼墨,泼墨是墨和水事先在调配好以后,试好颜色以后,直接在宣纸上或者绢上挥洒。破墨是什么?是先用浓的干的墨,在画面上勾勒出山的外形和轮廓,再换一支蘸满清水的笔,对山形和轮廓进行晕染和穿插。毛笔里水的饱和度,在晕染皴擦过程当中的速度,是长期经验的积累。水晕染开以后是原来的山的外形和轮廓,随着水渍要沿着纤维,纸纤维或者织物的纤维慢慢地渗透开来,变得很模糊,很淡和模糊,造成一种烟雾缭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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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

老郑/LaoZheng

第二句里面的“洞庭着雨翠模糊”,不仅仅是一种意境的表达,也是对这种画法的一种表达。

杨旭辉/YangXuHui

我的理解,吴宽此时脑海里已经浮现着画家在画这幅时候,用水在破墨的时候,水沿着宣纸或者织物的纤维渗开以后,马上水面上烟雾弥漫的这种感觉。

老郑/LaoZheng

他是由画进入到回忆当中的真实场景,又从真实的场景回到画面上。

杨旭辉/YangXuHui

由画面当中在遥想画家作画时的水雾晕染的这种状态,所以它有几个场景的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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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太湖


老郑/LaoZheng

包括最后一句“爱此朱郎水墨图”,朱郎当然是朱仲寅,他画的水墨的山水。

杨旭辉/YangXuHui

第三句说,想到当年和同伴一起游玩太湖的时候,我对这幅水墨山水画特别喜欢的原因就在于此。

老郑/LaoZheng

李应桢和吴宽都在船上,也许画家朱仲寅当时也在。明朝人写的诗,尤其是题画诗,它有一个特点,它往往比较随性,不注重雕琢,不注重收拾。

杨旭辉/YangXuHui

它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好处,由画面拓展开来,拓展的视野很宽,有很多自我的情绪的流露。

像这首诗里面有一种情绪的流露。第一个情绪,首先从和画面的结合上来说,他很喜欢这幅画。为什么喜欢这幅画?喜欢画的原因是这个画的水墨晕染的效果让他非常喜欢。由这个水墨效果又想到了过去朋友的一段友情。

李应桢请吴宽来给他收藏的作品来题诗的时候,他当然也会很兴奋。反过来我们再来看,吴宽对这幅朱郎水墨图很喜欢,李应桢其实也应该很喜欢,不然的话,他不会献宝拿出来让吴宽来欣赏,让一堆朋友来欣赏,让他来题这个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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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 《震泽烟树图》


老郑/LaoZheng

这是文人之间一件非常风雅的事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在北京的苏州五老经常有交游。叶圣陶和俞平伯虽然都住在北京,但有点远,他们经常会通信。通信里面他们互相唱和,品鉴书画。陈从周到了北京先去访问了叶圣陶,叶圣陶就向俞平伯介绍陈从周,可以见一见。

杨旭辉/YangXuHui

这种题咏、题跋,还有题诗,包括像这首诗《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书画鉴定收藏角度判断真伪有一个很重要的思路,看它传承是不是有序,这些题画诗、这些题跋当中会给我们留出很多重要的信息,这是一个。

另外一个,在这些题跋和题诗里面,经常会交代某一个画家典型的风格是怎么样的。鉴定需要看大量的原作真迹,提高我们的目力。另外一方面文献上的题跋、题诗里面所告诉我们的某一种风格,它有文献的记载,根据这种文献的记载和实物来进行对读,那也是一个判定真伪的很重要的标准。

这两年我跟吴启明老师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吴先生虽然近九十岁,他还是有发愿,一直带领着我做。他说把历代的美术文献,每一幅画的美术文献进行梳理,每一幅画的收藏传承的序次,通过各种的文献把它梳理出来。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虽然文献工作量很大,但是我是非常乐意做这个工作。

《为李贞伯题朱仲寅小画》,这幅朱仲寅的小画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也没法判断。我以后再看其他文献里面,还有其他人写到朱仲寅的山水画,表现的风格也是“洞庭着雨翠模糊”这种意境,我就可以判断这类画作、这个画风是他很喜欢很擅长的,说不定再通过其他的文献,(就能判定是不是)吴宽所题的这首诗所咏的那幅画。

老郑/LaoZheng

我们期待吴先生的著作能够早日和读者见面。

杨旭辉/YangXuHui

我在跟他做《唐宋画家重考》,已经做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而且考定出了很多以前画史上没有弄清楚的绘画人物的生平事例,还有创作的情景。

这一点我觉得也要呼吁一下,现在学科门类分得很细以后,做文学研究的、做文献研究的可能对艺术比较膈膜,这个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

另外,学艺术的人目前比较重视创作,而且很多学艺术的人可能对传统的典籍阅读好像没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觉,所以就会有点隔膜。不像老一辈的像黄宾虹或者是一些学者,他们做基础的文献的工作,比如说黄宾虹他们做美术丛书,老一辈的画家是可以做这种基础文献的,但是我们现在的画家好像可能……画画赚钱更快,所以不愿意做这种基础文献。

我所呼唤的是做艺术创作的人能够进行理论和文献的梳理,我们做文献出身的人,如果能够跟艺术相结合……因为诗歌本身也是一种艺术,它跟绘画还有题跋文学——其实跟绘画结合很密切,两种艺术门类互相参照,树立我们的艺术史和我们艺术发展规律,这是要呼吁的一个事情。

老郑/LaoZheng

感谢大家收听11月9号的《诗话江南》《最美苏州诗》,咱们明天继续聊。

杨旭辉/YangXuHui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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